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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銷小說的原型公式—關係類:修補、療癒、疏離與黑暗】

 

(1) 破碎關係的修補療癒:

 

馬修.魁克《派特的幸福劇本》與伊莉莎白.吉兒伯特 《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分別以離婚過後的男女視角來詮釋破碎關係中的修補療癒。主角飽受社會倫理「非正常」或「規範外」嚴厲眼光的逼視,窒悶不得自由的靈魂只得傷痕累累地在碰撞中找尋出口。《幸福劇本》跳脫了因精神創傷而犯罪或心理變異的窠臼,反而呈現了身為不完美的平凡人純然為了追求更好與光明的努力過程,可說是一種執著於信念而使生活真正發生幸福的敘述。《一個人的旅行》則藉由信仰與旅遊冒險來清理人生困惑,完成靈魂探索及女性自我覺醒之旅,內斂動人的文字細膩呈現主角曲折的內心變化。

 

另外卡洛琳.潔絲庫克《瑪歌的守護天使》,悲慘童年際遇與成年後遭遇種種不幸而死亡的瑪歌,卻於死後化為自己過去人生的守護天使,藉由守護天使(自己)的相伴,逐步釐清自己人生種種不幸與死亡的真相。而艾莉絲.希柏德《蘇西的世界》則以死後靈魂視角旁觀自己短促人生,家人因她的過世而在內心由內疚哀傷探求寬恕與放下的真諦(寬恕並非單指饒恕他人罪過,亦是放過自己免去自責痛苦陰影環繞的作為)。上述二書皆藉由客觀視角(獨立於自己之外的靈魂),面對社會種種磨難,從觀照自我中找尋內在救贖。

 

(2) 死亡事件開啟療癒連結:劉梓潔《父後七日》強納森.崔普爾《如果那一天》

 

劉梓潔《父後七日》與強納森.崔普爾《如果那一天》(電影《愛在頭七天》的原著小說)兩部作品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有幾處雷同:同寫父親之死,卻都以詼諧逗趣的口吻去面對父親過世後的那七天。儀禮上《父後七日》以台灣道教喪葬習俗,特別是誇張近乎戲劇化的喪葬儀式與元素→何時該哭該跪,穿穿脫脫的白衣與假哭嚎叫的孝女白琴,穿插主角親人家的互動與對父親的思念。而《如果那一天》儀禮上則以猶太喪葬習俗息瓦貫串,整場佈局令人發噱,拍手叫好。為這頭七天聚集過來的家族人物,在鹹濕辛辣的劇情鋪陳下「高潮」連連,細膩地反映出各自成長的悲歡愛恨,角色刻畫十足入骨。

 

《父後七日》來自散文首獎,根基於父親過世後對他的懷想哀愁,中心或出發點都立基在遣發對父親的懷念上。而《如果那一天》雖也有緬懷父親的意味,但卻更偏向個人內在傷痛與家人關係的處理。劇情從捉姦當王八開始描述(開頭就把捉姦寫得爆破讀者鼻血地鮮血四濺),老闆與妻子、母親、兄弟輪番上場,揭開整個家族亂到不行的羅曼(雜交)史。嚴肅不行的守喪息瓦,最後卻淪為處處嗅聞誰誰誰身上有炒飯味道與呻吟聲的家族荒謬劇(但這真的不是色情書)、寫實人性(人、性,與人性)的浮士繪。

 

上述書籍雖主觀性別與視角皆不同,然而實質上皆是引領我們面對人生挫折與各式各樣生命課題的療傷。經由愛人、親人、朋友與大環境關係鏈的的處理,使我們能由人生中的不完美與缺憾,愛與傷中學習寬恕(寬恕別人也放過對自己嘮叨不休的自責迴音)。生命帶給我們的,從來就不僅有歡笑而已,還有悲傷、憤怒、不完美,與面臨窘境,想掙扎卻無力的痛楚與哀愁。

 

(3) 人群的疏離關係:保羅.奧斯特《日落公園》與吉田修一《東京同棲生活》

 

親密關係的維持眉角處處,然而社會摩肩擦踵中亦有「疏離寂寞」的氣味。以保羅.奧斯特《日落公園》與吉田修一《東京同棲生活》為例。不管是在美國紐約環繞一間棄屋所各自發生的傷心失落故事,或者是東京某一特定公寓,四個房間各有歸屬的住客,這些人,都在同一空間裡,各自咀嚼著悲傷、寂寞與秘密。兩書在平淡韻致中,設置同一空間卻並列不同人物,用各章篇幅來側寫主角性格樣貌。每個人猶如蝸牛一般,背負屬於自己的秘密與情感,在世間裡緩步行走。這個標誌他們真實存在的空間角落,宛若巨大蜂巢地容納蜂群,然而狀似親密的緊縮空間與頻繁互動裡,有的卻僅是疏離與間隔處處的冷漠。兩書高明地於生活平淡事件的簡單陳述中,透露出人群處於疏離中的不安與痛苦。

 

奧斯特的作品擅長以實驗性的筆法,去關注人生的無常無限,更會透過主角呈現對於自我存在意義與位置的反思,別具哲理,故而在文壇有「穿膠鞋的卡夫卡」之稱。而吉田修一作品讀來都有種酣暢的社會觀照感,能於不自覺中引領讀者進入人性與人心,關於互動與關係,直指的其實是是在愛中的疏離、寂寞、信任與不安全感。

 

(4) 階級關係中下層人物的卑與反:厄普頓.辛克萊《魔鬼的叢林》、西村賢太《苦役列車》與亞拉文.雅迪嘉《白老虎》

 

關係中親密或疏離總會遇上層層阻難。而大環境關係鏈中,階級的對立欺凌,更是亙古關注議題,以下以厄普頓.辛克萊《魔鬼的叢林》為主,延伸討論西村賢太《苦役列車》與亞拉文.雅迪嘉《白老虎》等討論下層階級人物的辛酸血淚。

 

《魔鬼的叢林》搭配時事議題,宛如現代版食安風暴加上勞工血淚的《悲慘世界》。一個立陶宛家族懷抱夢想來到芝加哥,卻歷經警察勒索、無良資方剝削、慘不忍睹的黑心食品製作、房仲詐欺與官商勾結、賄選等等,迫使他們一個個向下沈淪甚且死亡的悲慘故事,深刻體現下層人民的辛酸與血淚。

 

據說1906年老羅斯福總統在吃早餐時讀到本書內容而吐(是腐肉、老鼠肉、失足工人跌入混合攪拌成為香腸那一部份?)而後調查印證真相後成立食品藥物管理局,繼而注重社會福利、工作環境改善與工人照護等問題,對資方卑劣壓榨嘴臉、極盡可能降低工資,不從或罷工便從更遠更窮處花招騙募(長江後浪推前浪,源源不絕新鮮肝,全國性失業潮又造成搶工現象)。工人如同免洗筷用完則丟,惡劣工作環境更加速了汰換。人跟畜生一樣被宰殺,除了尖叫聲,什麼都不放過....

 

本書極為寫實的點出世界普遍存在的問題,而回顧過去一年台灣的食安風暴、餿水油事件,與薪水的不平等,社會不公不管在文化歷史的那個階段總是存在。主角喬治的悲慘遭遇讓我想到山田宗樹《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中的松子,不管是對工作的付出與照料家庭(生活為目標)或感情的追求。兩人皆懷抱對未來的光明憧憬與「努力就能有收穫」的積極信念在努力。然而降臨的命運卻是一連串的不公、苦痛與悲慘。讀來覺得鼻酸,也更體悟到社會待改革的黑暗。

 

而半自傳色彩濃厚的《苦役列車》,作者是性犯罪者之子,因社會歧視與家庭緣由最後僅有國中畢業,而於社會中掙扎求生。書中裸露的惡性、怠惰,與亟欲扭轉人生攀上上流社會卻無以成功。亞拉文.雅迪嘉《白老虎》也在講下層人民的辛酸,不同的是,此書拋卻所謂的道德正義,只以自我中心的愛欲作為唯一主軸,即便不擇手段殺人竊奪也要翻身的激切,皆傳達出階級分層裡,暗黑細縫辛勤求生的痛苦辛酸。

 

(4) 黑暗關係極致:政治權鬥版

 

若論人性的複雜多面,政治權鬥上則以流瀲紫《後宮甄嬛傳》與《後宮如懿傳》摩繪之高明為代表。《甄嬛傳》本是歷史架空小說,而後因人物性格過於細膩鮮明,造成轟動,在拍攝電視劇時,為改編方便而套入清史,成為雍正後宮爭妍鬥豔與女子心計的代表作。而後據傳於《甄嬛傳》拍攝終局探班的流瀲紫,被蔡少芬所演繹「被深愛之人厭棄至死的絕望」所打動,而有了延續烏拉娜拉氏血脈,成就新一代悲歡離合故事的想法,因而創作了《如懿傳》。兩套書的考據細節在飲食、衣著與禮節等皆達精工雕琢之最。

 

相較《甄嬛傳》與《如懿傳》困於後宮機關算盡的女人心計,在政治權鬥上,海宴《瑯琊榜》則以洶湧澎湃、豪氣萬丈的男人智鬥為主。倒敘懸念設計法、擷取藤萍《吉祥紋蓮花樓》中主角曲折命運的蒼傷悲涼,並得二月河《九王奪嫡》之真髓,緊湊刺激的節奏使讀者深陷宮中重重的政治權謀裡目不轉睛,人物劇情鋪排特具感染力。

 

另外,延續奪嫡主題,則尚有隨波逐流的《一代軍師》,講卓越軍師輔佐賢王奪嫡爭霸的故事。此書作者出身工科,然因嗜讀史書小說,所以行文大有古風,典故信手拈來,人物形塑頗有士人名妓風采。每章章首皆輔以具「太史公針砭筆法」的虛構楚史、雍史以提點劇情大要。(類同伊蓮諾‧卡頓 《發光體》每章以維多利亞式奇情小說寫法的開頭)行軍作戰亦可看出作者搜查資料之齊備。

 

 然而,為彰顯人物風流之詩詞唱和卻顯得累贅障礙,行文不夠精熟、文字精簡度與節奏亦不如《瑯琊榜》,且主角敘事人稱多所混亂(一三人稱交錯),但作者的鋪排各派利害與人心浮動變化,讀來極具武俠、謀略與歷史(雖是虛構)的趣味。剩下想到權鬥較為精彩的,大致則有張巍的《陸貞傳奇》(被陷害次數之高,彰顯「打不死蟑螂」最高境界)與李可《杜拉拉升職記》。不過《杜拉拉升職記》已是現代職場勾心鬥角範疇,就不在政治角力之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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