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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單元—心理學映射小說文本試寫練習:長篇(一)】

 

在熟悉一至三萬字心理短篇中的劇情轉折與鋪排設計後,且讓我們一同敲開可怕長篇的大門。其實往常短篇與長篇的差別,便在於短篇可簡單使用意念氛圍或情緒一蹴可幾,然而長篇則需要邏輯一貫嚴謹與角色心理的前後相符的合理變化,所以必須細細思量才能下筆。不過唯一例外便是推理類型,推理領域中,即便是短小精悍的短篇小說,也必須小心設計。

 

正因其「短小」,不比長篇還可用懸疑成長、心理變異或歷史文化變遷等素材分散讀者注意力,而且其實世上也存在一些「邏輯不好、閱讀斷續的讀者」(在說誰?),讀到後面忘前面,雖覺得好像有點怪怪der,但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假裝小說家全然正確的健忘讀者類型。

可是心理短篇「長度」是有足夠的餘裕讓讀者一次細讀完畢的唷(壞心眼竊笑)。既無長篇綜合多元素材的迂徐空間,又無長篇「錯亂」讀者的功能,在極限度的短篇設計裡,更要注重別出心裁的詭計設計與回馬槍,才叫人心懾。台灣本土推理外,短篇部分除既晴的短篇合集,尚有李柏青《最後一班慢車》。(這我會於另篇介紹)故而短篇上手之後,便可直攻長篇峰頂了。

 

心理學映射小說文本的長篇,多數皆立基於創傷後心理壓力症候群(PTSD)所引發的種種症狀作述說。創傷後心理壓力症候群定義為人因歷經重大創傷經驗:虐待、暴力、自然災害(地震海嘯)、霸凌、性侵、拋棄、意外事件如目睹嚴重車禍或親見親近關係者的突然死亡等,因此些事件威脅安全、身心嚴重侵害而使心理狀態失序,導致失憶、解離、麻木(情感的疏離)、失眠或惡夢連連、性格變化,對引發創傷回憶的相關事物有敏感反應(易怒、過度驚嚇、逃避)等表現。

 

不過創傷性人格有時會呈現多重症狀混合的情狀,並非單一,以下分類之文本亦有彼此混合重疊的情景。唯為單一主題講解方便另行論述,並以心理學的病徵/病狀作為分類基準與順序。

 

★失憶、解離與強迫症:

 

此類常結合以主角意識不清的混合操弄,作為推進劇情的催化劑,箇中元素有夢/潛意識/意識不清/失憶/對自我身份認同的混淆錯亂這類與精神醫學與心理分析領域極為相關的作品,多以第一人稱我敘寫內心自白,作為誤導讀者的利器,或以主角喃喃自語的內心書寫,偏重心理創傷引發變化與意識流等作描摹重點。主角自我身份認同的錯淆混亂,伴隨夢境、潛意識、意識不明、失去記憶等元素,創建出虛實錯雜的難解幻境。

 

失憶代表作家作品是瑟巴斯提昂.費策克(Sebastian Fitzek)《夢遊者》、S. J. 華森(S.J. Watson)《別相信任何人》(Before I Go to Sleep)、薇比克.羅倫茲 (Wiebke Lorenz)《全都藏好了》、卡莉雅.芮德(Calia Read)《是誰在說謊》(Unravel) 等,並以前二者文筆佈局最為精妙。(我已介紹多次讀者會毆打?)

 

費策克《夢遊者》與S. J. 華森《別相信任何人》分別以一名「具有睡眠障礙與夢遊症頭的男子」、「腦傷過後無法儲藏記憶的女子」推進劇情。睡睡醒醒睡睡的恍惚間,攝影機/日記紀錄與他人言談內容呈顯的,可能是夢遊當下對妻子施暴的恐怖丈夫,或被恐怖情人施暴的失憶女子。無法確知清醒與否與事實真假的男女,只得於虛實真假間倍嚐困惑恐懼不安。臥室衣櫃後的暗門與醒來橫陳老去20歲的陌生房間,都將通往秘密罪行那扇「不能開啟的門」。而承繼S. J. 華森《別相信任何人》,以失憶女子、精神科醫師與丈夫/情人作情節排列組合者,則尚有薇比克.羅倫茲《全都藏好了》與卡莉雅.芮德《是誰在說謊》。

 

《全都藏好了》以強迫症執念,作為劇情運轉之重心。講述深受嚴厲母親原生家庭狠虐的女子,而後遭遇孩子意外身亡,崩潰憂鬱接而引發婚姻瓦解的痛楚,造就女子充滿暴力幻想的強迫症。失婚後因緣際會與年輕小鮮肉作家墜入愛河,卻在某日與幻想執念場景相同的愛人血泊中驚醒。被精神醫師、前夫與死去戀人手足包圍的她陷入錯亂。

 

而卡莉雅.芮德《是誰在說謊》則以兩線交錯形式,講述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女子,一面期待著青梅竹馬愛人的探訪,一面則於心理醫師的引導下,回想起與另名肌肉金融鉅子的火辣親密場景。讀來宛若進入成人版一女繞二男的荷爾蒙澎湃擴散法,令人臉紅心跳。中間更斷續插入閨蜜飽受原生家庭性虐的可怕畫面。然而終局結束,才發現本書運用手法乃與陳浩基《遺忘.刑警》類同,以心理創傷引發解離人格的概念作行文佈局。

 

同以失憶女子、精神科醫師與丈夫/情人間相互周旋的S. J. 華森《別相信任何人》、薇比克.羅倫茲《全都藏好了》與卡莉雅.芮德《是誰在說謊》,箇中翹楚卻以《別相信任何人》為勝。後二書雖以強迫執念與心理解離作佈局,卻因記憶片段不夠細膩鮮明,篇幅過少而使情節顯得零落,難以貫串,閱讀時常有中斷或難以連續之感。

 

以《全都藏好了》為例,關於失子而夫外遇的變化,就遠不如喬依斯.梅納德 (Joyce Maynard)《一日.一生》(Labor Day)的細膩傷感與哀戚,因篇幅分佈以強迫執念為重、過往記憶為輕,讀來只覺暴力幻想畫面紛陳,卻對主角經歷一知半解,不甚熟悉而難以產生同理。(劇情一直呈現她有病,時常發病,但過去事件卻著墨太少)

 

創傷後引發之解離強迫症相關心理書,則可參照湯華盛與黃政昌合著 《薛西佛斯也瘋狂:強迫症的認識與治療》,以及瑪琳‧史坦伯格與瑪辛‧史諾(Marlene Steinberg&Maxine Schnall)合著 《鏡子裡的陌生人:解離症:一種隱藏的流行病》(The Stranger in the Mirror─Dissociation:The Hidden Epidemic)。

 

另外失憶解離相關者,尚有陳浩基《遺忘.刑警》與臥斧《碎夢大道》。《遺忘.刑警》以創傷壓力後症候群(PTSD)導致的失憶,類同羅斯.麥唐諾(Ross Macdonald)《入戲》(The Galton Case)「角色扮演與自我身份認同的混淆」來進行懸念的推理布置。講述刑警許友一一覺醒來失去了六年記憶,不得不與傲嬌女記者一同追索「記憶中上星期才發生、現實裡卻早過多年的重大刑案」。似曾相識卻陌生的感覺,正是解離人格對外界的觀察體會。

 

《碎夢大道》雖亦以失憶為引,雙線分述一名遺忘過去,但具備有「在他人未具意識的情況下,探知他人夢線,進而閱讀記憶」能力的男子,與老闆旗下以希臘神話波瑟芬妮命名的舞孃玻玻,其失蹤前後來由作交叉敘述。但著重處在於建構台灣都更裡,政治、黑道與小市民對峙角力與自我的迷失追尋,與解離人格則較無相關。

 

還有關於失憶造就的多重人格與新生,有時會以「被偷走的人生」或「被偷走的那幾年」來表現。作為「強調失去記憶的歷程片段,對主角人生挹注的關鍵作用或因果關係」,如提耶希.柯恩(Thierry Cohen)《被偷走的人生》、費德莉克.德格特 (Frederique Deghelt) 《被偷走的十二年》與導演黃真真所執導,八月長安作小說改寫的同名小說《被偷走的那五年》。

 

提耶希.柯恩於2007年一經發表則榮獲Jean d’Ormesson夏季法文小說大獎的小說處女作《被偷走的人生》,講述癡心男子示愛於青梅竹馬,受拒後又得知對方將成婚而崩潰,憂鬱中憤世嫉俗地以諸多惡言囈語憎詛全世界與質疑神,最後才吞食安眠藥自殺。可是他不僅沒死,反而在古老猶太教希伯來文聖詩的祝禱聲中,活了下來。

 

清醒過夢想成真的與愛人成婚生子,只是重生的代價,便是讓他在每年的生日於失憶中清醒,記憶永遠停留在自殺那年。不僅喋喋不休的祝禱聲一直困擾著他,像是咒神的懲罰意旨一樣,他失憶的期間,彷彿有魔鬼進駐,幹盡外遇、家暴力與毆打等事,傷遍周遭親友,連職業個性都大變。為了防堵「魔鬼我」再度犯案,於是他設計自己入獄並尋求神父解救。然而入獄後與神父的驚懼反應,仍無法拯救他被魔鬼佔據的人生。

 

《被偷走的人生》讀來彷彿有法蘭克.波瑞提(Frank Peretti)《生死魔幻》(Illusion)穿越至未來的幻想色彩,更兼具有S. J. 華森(S.J. Watson)《別相信任何人》(Before I Go to Sleep)醒來對周遭一切全然忘卻的恐慌。記憶停留於自殺那年的主角,每次醒來人生階段卻都已往前推進,像是穿越至未來的每年生日,但令人驚恐的是,他對一切變化不僅渾然無所覺,還身不由己,無力去控制或阻止自身「惡魔」行為的發生。全書以男性視角鋪陳,偏重於強調生命真諦的體會,與對宗教信仰的虔誠信念,以下二書則不同。

 

費德莉克.德格特《被偷走的十二年》出版遠早於S. J. 華森《別相信任何人》(2007 VS. 2011年),同樣以失憶女子(12/20年)於陌生房間及「自稱為丈夫」的男人臂彎裡醒來,開始以記事本/日記與他人敘述(精神醫師、友人與親人等)拼湊過去,卻充滿個人對全世界的不安全感之情節展開鋪敘,字裡行間皆充滿「別相信任何人」的勸誡警示與恐慌意味。

 

不過《別相信任何人》內容歸屬於犯罪懸疑類,以無能儲放記憶的困難造就每日「日復一日」重展記憶的過程,去追索遭丈夫或情人背叛的事實真相。但《被偷走的十二年》反倒與導演黃真真執導,八月長安改寫同名小說《被偷走的那五年》類似,偏重於女性在步入婚姻後,面臨公私領域(婚姻與職場)的衝突、兩人世界裡生活的各式難題衍生友情愛情等的變化及回顧。

 

《被偷走的十二年》講述女子清醒過後失去12年記憶,記憶僅停留於未婚女孩的少女時代(又是枚少女),面對接踵而來的「已婚」生活,只得硬著頭皮去詮釋這樣的「新角色」,並適應三個孩子與深愛丈夫共處的「新鮮」情境。由通訊錄、薪資明細、信件、眾人口述、相簿與藏於鄉村小屋的記事本等,終於拼湊出她由女孩-女人-母親的生命歷程,與丈夫從豔羨鴛鴦至貌合神離、彼此出軌的變化。

 

而具有類同書名與關注領域的《被偷走的那五年》,則是講述幸福美滿的女子何蔓,一場車禍過後,卻發現落入離婚、與同事朋友失和且反目的境況,惶然恐懼間,求助於離婚已有新女友的前夫與惡言相向的前閨蜜,一步步抽絲剝繭去找回關鍵失憶的那五年,她所失落的友誼與愛情。

 

兩書雖同以「失憶」為題,去回溯感情經營上,由「幸福美滿」佳偶狀態,變質為「貌合神離」怨偶情境的過程,另外更延伸女人生命歷程裡,兩性婚姻與職場碰撞時的相處課題、閨蜜互動關係的變化等。然而前者著重在「忘記,即為寬恕」、婚姻久長的經營秘訣,而者則偏向「患難真情」愛情真諦的展現。

 

分別點出活水婚姻經營之道,除全然奉獻家庭外,仍須具有自我喘息空間的互動關係、現代女強人在家庭工作兩頭燒如何轉換角色的困境、面臨同領域或辦公室的夫妻,如何在男性自尊心與妻子自我事業成就上作取捨,並在「男主外女主內」傳統隨潮流破滅後,彼此調適雙方角色的經營之道等,各異其趣。上述皆由失憶、解離、強迫症等混合意識不清去推動主題各異的劇情。

 

以下則針對

★幸福童年的各式秘密
★邊緣性人格障礙者或反社會人格等類進行突破。待續—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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